柳夫人微微一愣,放佛不曾想儿媳会这般贴心,稍一思忖道:“就摆在我房里,教你奶奶自家多歇息,我这里的事儿莫要多操心。”
香梅听得柳夫人声音十分有力,心下大是诧异,暗想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果然不差,二爷不过才归家,太太这就放佛重新活过来一般,哪里还有以前的半分槁木死灰?她忙一叠声地传人进来摆盘置饭。
柳臣安见桌上的菜色还是当年自己极爱吃的,一碟酱鸭子,一碟白蒸醋腌的鸡子儿,一盘子麻油拌牛肉,还有一碗清凌凌的榆叶蛋花汤。闻着那熟悉的香味,柳臣安轻声道:“灶上还是阿财叔当差罢?”
柳臣康面上露出了几分笑模样:“你这小子,鼻子倒比阿财叔养的黑子还要灵。”柳臣安在灵毓山里,同厉荷在一处时自是饥一顿饱一顿,糊鱼焦兔甚么都往下咽;后来在翠驼岭的小桃源里,跟着南都多数都是以桃花酥银梭鱼为食,哪里在吃过家中的口味?一双竹箸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将一桌子饭菜扫个干干净净。柳夫人吩咐进来收拾的香梅道:“你且带人去将暖阁收拾出来,罩上碧纱橱,今夜就安排二爷歇在那里。”
柳臣安闻言,面色有些黯淡下来,迟疑着低声道:“娘……如今我若是在家中长住……可家里已有了大嫂……我还不敢教人晓得我回了庄。”最后几句已然低不可闻。
柳夫人同柳臣康面面相觑,柳夫人忽然苦笑一声道:“安哥儿,你心里还是同娘和大哥生分了,是也不是?娘都留不住你!”说罢潸然泪下:“我真恨自己当初为甚要去羞辱那个小娘子,若是不管不顾地顺了你的意,好说歹说教她嫁进来拴住你的心,你是不是便不会走了?”
柳臣安忆起自己的不孝。母亲的乌发中夹杂的银丝明晃晃地刺着自己的眼,伤心道:“娘,休要那般说!只是我犯了大错,又教大哥为我如此蹉跎,实在不敢再连累家里!”还有一句他始终不敢说出口。在南都的水镜中,他便知道这位唤作妥娘的大嫂对自己成见颇深,若是因了自己的缘故教家里鸡犬不宁,大哥两头疲累,还不如自己在外头生活。
柳臣安这一番话道完,便惴惴不安地等着母亲同兄长发话。柳臣康瞧他那模样。心中生出个怪异念头来——阿弟莫不是在外头同那胡九娘私定了终生,如今还将那小娘子安置在外头,自家先回来见过母亲?想到此。他愈发觉着有道理,便朝母亲道:“娘,阿弟如今不是甚么都不懂的孩儿了,你不若便听了他的意思罢?”
柳夫人自柳臣安离家后,镇日里只是吃斋茹素念佛。却不是就此痴傻了。听得大儿这般苦劝,心里也怕将小儿逼得狠了再走一回,只怕自己也受不住。半晌后柳夫人抬手擦了泪,道:“如今你主意大了,我自然听你们的。”打听得柳臣安如今住在松泉镇上的客栈里,柳臣安又再三地保证明日晚间还归家。柳夫人这才绞着帕子放他去了。金妥娘藏在西厢房后,眼望着柳臣安一路出了中堂,婆婆不再命人收拾暖阁。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柳臣安离了家,哪里去松泉镇投宿,不过一转身又回了青淮山顶。如今已然入夜,青淮庄中半数人家都熄了烛火,那些耕读传家门户的子弟们。自然仍挑灯苦读。柳臣安坐在九商当年编成的秋千架上,轻轻晃了一晃。不禁露出个笑容来。
九娘子当初定然在这秋千架上施了个不起眼的术法,柳臣安眉眼弯弯地想。若非如此,这秋千早就断成一截截了,哪里还能如今日这般承得自己的重量。他腹中如今满满的皆是暖意,虽然早春夜间的风还有些料峭,却难不倒常在翠驼岭寒碧潭底用功的柳臣安。半晌,他自秋千架上起身,抬首望一望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又想到了九娘子发间那根月华簪,便将另一面墨晶小水镜自心窝处取出来,轻轻一叹。就在此时,水镜上出现了第一回波动,那头,露出的是九娘子期期艾艾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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