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柳臣安的眸子里放佛烧着两团旺旺的火焰:“容宁阿叔的关门弟子可唤作程云亭?”柳子辰茫然道:“那些年……我只听容宁唤那小小子作‘明之’的。”
柳臣安克制了嗓中的战栗,道:“爹爹,容宁阿叔的骨血……便是我当年离家而走的因由。”月色之下,不知是否也有几分酒力的作用,柳子辰闻言,面上才真真如开了个染铺,比柳臣安方才晓得“师傅”是父亲时还要精彩。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秋千架上也淡淡地涂了层金色。父子二人在山顶一夜聊到天明。
傍晚时分,柳宅的门虚掩着,小喜鹊儿立在门后头,脚下还趴了黑子,一人一犬忠心耿耿地守着。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喜鹊儿欢欢喜喜地堆了一脸笑,探头去迎,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却僵住了笑容——门外不仅有二爷,还有一位不识得的……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爷。
这两日,青淮庄上慢慢都传开了,有道是柳家的夫人福气深厚,小儿当年并非无故离家出走,而是见母亲苦守十几年,立志要寻回当年被发配边疆、过了流放期却久久不归的父亲。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真真将父亲寻了回来!一时间,人人都赞柳夫人苦熬了近二十年,终究守得云开见月明,阖家团圆;柳宅根基到底是祖上留下的风水宝地,青淮庄真乃圣人庇佑,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更有那目光长远些的,料到柳家又要起来了,便备了酒米白面,捉了几只鸡上门去恭贺,浑然忘了当初柳家出事时是如何风言四起。不过这跟红底白之事本乃人之常情。便连青淮庄此等圣人之后聚集所在处亦不能幸免。
熙熙攘攘的中堂之上,金妥娘望着身着青金色掐花对襟缎裙的婆婆,眉眼含笑,不过短短一二日功夫,脸上已然重新有了辉泽,身上脚上无一不是精良做工,头上的发髻挽得一丝不苟,竟还簪了一支点翠嵌珍珠金累丝钗,那份华贵雍容的气度是自己从不曾见过的。她心头有些儿乱糟糟,只觉着自己原本平静如青淮山脚下之湖的日子是真真一去不复返了。先回来了个二爷还不算。如今连多年杳无音信的老爷竟也回来了!郎君这几日面上的风采是自己从来不曾见过的,可端得教她心中惶恐——自己本便是在郎君最落魄、柳家最潦倒之时嫁了进来,如今见了婆婆那份端坐的姿态。曾经压在箱底的衣裳首饰一旦加身,这才教她晓得,柳家原在京城也是显赫的,自己如今虽顶了个柳大奶奶的名头,终究只是小潭里的虾蟹。同郎君本不是一道人。
郎君这二日同老爷、二爷聚在一处,日里也不去坐馆,夜间还要在小书房同那二位秉烛夜谈,似乎要将那十几年不曾道尽的统统在这一二日倾了出来。可当初柳家落魄之时,怎地一个二个地都不见踪影?金妥娘夜间翻来覆去,各色心思捺下葫芦起了瓢儿。兼之孤枕难眠,次日醒来眼圈下头便乌青了一大片。柳臣安心细如发,竟瞧出了些端倪。不免暗自叹息,只盼莫要教大哥难做才好。
“我爹爹如今在配一副药,各色堪堪齐全了……这几日爷仨商议定了,大哥同我打算再回朝堂去。”柳臣安朝着水镜那头微微抬一抬首:“大哥走文举,我走武举的路子。”
九商本听得柳臣安之父同自己从未谋面的父亲竟是莫逆之交。心绪如同那投了石子的莲湖,一圈圈荡漾开来。竟是百感交集。又一想,当初同程云亭一道在松泉镇的笔墨铺子里见到的,只怕亦是易了容的柳子辰本人,自己在芙蓉庄中那本札记亦出自这位木子老道之手。原来柳小郎同自己竟有这般渊源!
此时她正心潮起伏,忽然听得柳臣安没头没脑来了这般一句,不由得有些茫然:“怎地你父子三人还要……”她有些好奇,按说柳子辰如今对宫中那位九五之尊恨意不消,怎地又肯将自己两个亲生儿子送到官场中去跌摸滚爬?她想到那威严的柳夫人,似有些了然:“怕是令慈还想着重振柳家门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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