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州盐务司查办私盐一宗,经登州、淮安几地协查并经户部鉴别,系运城池盐而非海盐,查禁之时,供盐之枭匪已踪迹不见,怀疑应系经太行白胫由赵地而来。此次为三年来首次缴获经白胫流入之私盐。
看着这两条上下差异巨大的消息,我很久陷入了沉默。
“徐帅,我真真的想不清楚,这两方会不会是自相矛盾呢?”
“哪里矛盾呢?”徐帅接过我手中的公文。
“后唐意欲何为呢?到底是和是战呢?通商重要还是取地重要呢?”
徐帅听到这里挑了下眼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四休,你怎么老把你自己放在雁翎关看呢?你怎么忘了这是两处境地了呢?井胫是井胫。白胫是白胫。后唐是后唐。赵长歌是赵长歌呀。”
“哦,您的意思是唐王想战,赵长歌求商?”我觉得我明白了。
徐帅摇摇头:“也是,也不是。”
我说:“我的叔叔,我不说了了,我听你的,本来明白了,让你一说又糊涂了。”
徐帅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赵长歌运城的盐运到晋阳去,运到恒安去,这盐税谁收?”
“啊?这我哪里知道呀?”我一头雾水。
徐帅看我的样子被我逗乐了:“你下次你问问赵长歌。”
我苦笑了一下:“这次去赵国,吃喝、游玩、和棋音逗趣、还有就是逞能、犯险,什么事情都干了,单单就是最该问的没有问到。”
徐帅说:“我们安插多少在各地的线人回来报回的情况是这个情况千差万别需要甄选,从偷回来几本盐商的帐册能看出些端倪,这里面文章确实很大。简单些说吧,包括韩王在内,这几本帐各家都会算,但谁都算不很清楚,虽说不上什么糊涂账,但绝非是二一添作五那么简单。”
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情,我说:“叔父,您跟侄儿说句真话,是天禄去了登州之后您才这么关心盐务的?还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时时挂牵?”
徐帅沉吟了一下:“你问到了我便跟你说句实情,天禄去了以后我当然特别关心,而且在大梁也备下了许多文章,可盐铁之税本就是国家根本,加之现在天下几分,情况着实的十分复杂,四休你要想,今日之四方英豪,有一个能离了钱粮的吗?”
我想了想说:“也倒是。”
“那几百年前,天下三分而立,魏蜀吴各逞英豪,其中的故事你该清楚的吧。”徐帅问我。
我更是不解:“说书的先生没停着说,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
徐帅说:“说书先生那叫演义。天下三分,吴国靠的江浙之盐,曹魏凭的是胶东淮安之盐,蜀汉呢,自贡井盐啊。这盐之一物若是在他人手中,那无需争霸,自缚投降算了。”
徐帅一句话我简直是茅塞顿开。怪不得徐天禄在登州会遇到那般情形,我们这些人只知其一,哪里去想其二,年少无知大概便是如此吧。
徐帅停了停:“我和你再赌一件事情。”
我说:“我不赌了。您总赢。”
徐帅哈哈大笑:“哪里像是军人,那叔父就跟你说了,看了这几日的邸报,叔父总感觉,这天下大势最后归结,也许真在这太行八胫上。”
几十年后,我时常想起徐帅的这句话,九州风云,缘起缘落,分分合合,凡是称之为大事的,没有一件不和今晚打的这个没打成的赌有关。
可惜那时候,我还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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