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将他二人的你来我往听了个大概,不耐烦道:“九商,云亭兄,你二人何时这般婆妈!不如配一味‘剖心丸’,悄悄儿哄了她嚼了下去,好生问问她便是了!”
九商听了那“剖心丸”的名字,将头摇一摇,秀发四下散了开来:“这名儿听了就不成,咱们虽要出谷,也不能白白害了一条人命!”她转头瞧向程云亭,却发觉他面露欣喜之色,不禁哑然:“明之,你不会真个想……”
“‘剖心丸’不过是名头唬人了些,论起来那劲儿还比烈酒发作起来要缓得多。咱们到底是局中人,看甚么都是眼前糊了窗户纸的。”程云亭本在九商身侧坐着,此时一跃而起,道:“这配方本不难,只要些酒母并些漫天莲的膏汁,只是那炼药的炉子难得。”
九商想到先前他二人为沧澜炼药时程云亭提到的“极难引着”之炉,心下好奇,便同程云亭一道去了炼丹房。只见程云亭踩着登云梯,自博古架上取下了一只婆娑果大小的物事来。九商定睛一瞧,那“炉”小巧得出人意料,比地字一号炉还要小上半分,通体呈水蓝色,卧在手中冰润沁心。九商一瞬间便有了在冰晶阁中修炼之感。程云亭解释道:“这炉唤作‘广寒香’,只认极阴之火,当年亦只有师娘能用它来炼药。”
待得程云亭将漫天莲的膏汁同酒母拌匀,一道倾入了“广寒香”中,九商小心翼翼将它捧在掌心,盘膝而坐,慢慢运转心诀。广寒香的炉身缓缓变得透明,同九商掌中的火焰融在一处,程云亭甚至能看到那些膏汁在炉中被极阴之火碎得四下散开。九商身遭亦冷了下来。整个炼丹房如同冰窖一般。程云亭打了个哆嗦,仍目不转睛地盯着,直到那些膏汁缓缓化作了丸状,程云亭忙道:“成了!”
“这就是‘剖心丸’?”九商望着那丝毫无奇的一粒小小丸药,怎地都不敢信它能教悯柔将陈年秘辛讲出来。她迟疑道:“明之,不如咱们先试试看,能不能劝她放我们出谷。谁人心中没个不堪回望的过往?何必活生生逼着她又将那些从心底掏出来?若是一出手便用此药,我总觉着太过阴损。”
程云亭望一望掌中的剖心丸,又一望九商满面的心软,叹道:“便依你。只是咱们已经耽误了太久。且上回我瞧见她衣袖里有甚么锋芒一闪——悯柔必然也不是甚么简单角儿,咱们莫要太过大意,反而被她伤到。”九商自是应允不提。
他二人收拾一回。便自歇下。九商身上的蛇毒才清得尽了,又运了一回心诀,此时已然十分疲累。程云亭望着她熟睡的面庞,心中却自惴惴不安。那悯柔对自己的心思,虽不甚昭然。却不能再拖沓。悯柔瞧着自己的眼神,颇像当年在十里桃林溪流边初见自己的厉荷——有惊艳,有丝丝爱慕,还有些据为己有的渴求。他自小便得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皮囊,师傅都曾夸过自己是芝兰玉树,赛过潘安。师傅去后。自己游历山川之间,莫说集市上顾不得颜面扯脱了面纱的小娘子,便是那山野村姑。瞧见自己路过,故意放喉高歌也是有的。除去了这些,刚烈如捉妖姬厉荷,忍隐似雀族女嫚茹,他见过太过渴慕又温情的眼神。可从没有一种值得他驻足流连,因了身边的小九商。她是狐族娇女。是师傅同师娘唯一的骨血,更兼同自己一起亦兄妹亦师徒的情分,自己亦从来没有动摇过。即便当年在灵毓山外有过争执,也是因了柳臣安的插足。可如今……陆悯柔抱膝坐于郁汀溪前的孤清,提到“渠郎”时痛不欲生极欲癫狂的神情,清醒时的那份忍隐,都教他心头生出些异样来。
芙蓉庄中静谧一片,程云亭翻来覆去,怎地都无法入梦,索性半支起身子。借着那轮小玉钩透过窗棂洒下的清辉,他用指尖细细地在九商的眉眼上流连了一番。九商许是觉察到了,微微一蹙眉,翻转了身子又沉沉睡去。他不禁茫然起来,想到沉君,他此时在何处?同他一心一意守护的沧澜王共枕还是夜话?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