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 大赦天下之余张出一道先皇遗诏,是牵涉十八年前延州之变一案的罪己诏。
市井百姓多忘了当年那次变故的始终,只记得那场大火照得整个南正街整夜未暗。
先皇死于卒中,殡天之前口述当年自己偏听偏信的罪过, 错杀闻氏满门。
将真相重现于天的正是复延侯嬴奭, 或许现在应该叫闻声才对。
当年被当作叛臣诛杀在军营的闻氏长公子, 却以另一个身份在上京待了很多年。
这个消息刚刚传出来,百姓口中大多都是惊惶和猜忌。其中不乏有心之人的挑拨,可历经先皇薨逝的上京都城本就人心惶惶。
朝堂之上, 每日都有质疑闻声的声音。有些人传他从回京就预谋着为闻氏翻案, 心机太深, 不宜在君侧久留。
还有人联系往年朝中变故, 甚至将先皇遇刺的事也扣在他身上, 即使谢祁谋害先皇已经证据确凿。
对于朝中市井的争论, 闻声此刻却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关心。他已领了谢巡南下攻打越国的诏令, 这些天都在军营点兵备战。
平息混乱最好的手段就是战争,只要伐越一战大获全胜,京中再多的流言蜚语都会化作无根尘埃。
而此时的太傅府, 谢巡正在和宋茯苓说话, 说的正是今日朝堂上的事。
“兵部尚书今早又与朕上折子, 说的还是攻打越国的事, 朕心意已决,只这人却整日絮叨啰嗦得很……”
宋茯苓正在擦拭桌上的春兰,这几年他酷爱养花, 院里院外哪儿哪儿都是绿植。
“兵部尚书又如何?不过一丛二品的光禄大夫罢了,您是皇帝,是天子,为何对一个臣子惧怕成这样?”
“朕不是惧怕……是不想寒了朝臣的心。”谢巡已然知道当年延州之变的真相,对闻声和宋茯苓并不如此前疑虑。
“寒心?”宋茯苓轻笑了一声:“寒的就是他们的心,你不给他们一点帝王手段瞧瞧,他们只会永远当你是太子。”
“太傅的意思是……”
“一朝天子一朝臣,”宋茯苓回身,“陛下应当有自己的想法,宋某只是太子太傅,不是皇帝太傅,往后许多事情不要只知道问我。”
谢巡知道这个道理,他也能理解当初父皇为什么会对闻氏下手,能看出复延侯为什么会挑他登基后翻案。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要他接受成了孤家寡人的事实却不是那么容易。
“太傅,”谢巡沉默片刻后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陛下何出此言?”宋茯苓笑问。
“太傅是聪明人,朕也不蠢。朕如今倚仗太傅和复延侯是形势所迫,待朕坐稳皇位必然不会再倚重你们。”
“哦?这又是为何?”宋茯苓佯作吃惊。
谢巡目光灼灼:“朕被骗过一次,就不会再被骗第二次。朕知道这一点,太傅必然也知道。”
宋茯苓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过往的记忆如云烟从眼前飘过,他朝谢巡招了招手:“你过来。”
“你!”谢巡欲言又止,原本他想呵斥宋茯苓的无礼,转头却被另一个念想压下去。
往后岁月,他和太傅只怕再没有如此亲近的时候了。
如此一想,谢巡还是依言上前。
如往常授课到高兴处那样,宋茯苓极为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我暂时不走,至少要看你拿回南越之后,坐稳皇位之后再走。”
越国一直是先皇心中的病痛,如今也成了谢巡心中的病痛。那本来就是庆国的东西,谢巡如何能无动于衷?
“太傅……呜呜呜……”
就让他哭最后一次,往后回了皇宫,便是想哭也没有地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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