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五年,春分。
仝羽茶馆。
某僻静厢房。
佟正钊看着面前木头桌面上那一层茶馆特有的、光亮亮的油腻子,十分为难地把衣袖掖到了桌底下,
“衙门里现在那么忙,二叔您还特意告假陪我过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佟秉清坐在佟正钊对面,却是大大方方地把手肘搁在桌上的粗瓷碗旁,
“二侄儿,咱们是一家人,这点儿小事你还跟你二叔客气啊?”
“再说了,这位大掌柜是咱们长安县的知县老爷通过他家乡的关系推荐来的,山西那几家高门大户的晋商,哪家不是有各自的姻亲关系?”
“这姻亲一多,亲戚就多,咱们知县老爷是平阳府猗氏县人,这推荐的人呢,却是汾州介休县人。”
“明面上说呢,算是有点儿沾亲带故的亲戚关系,但实际上啊,就算不是八竿子打不着,那也得打个五六竿子罢。”
“这人好不好啊,其实我也就是听咱们知县老爷说过那么一嘴,大家伙儿都是头一次见面,我不得给你把把关吗?”
“否则你头一次办差就吃了亏,你爹那不得吃了晋商的心都有了?”
佟正钊仍有些不好意思,他天生就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性子,
“没想到这晋商和晋商还不大一样啊。”
佟秉清笑道,
“可不是不一样么,要是人人都能走通往来辽东、朝鲜和中原的那条道儿,那山西的六十万饥民是从哪儿来的呢?”
“一个人能赚钱,自有他能赚钱的道理,昔年严嵩与严世蕃议论天下富商,除嘉靖爷宠幸之人外,余下的便是那‘山西三姓,徽州二姓’。”
“这‘山西三姓’,指的就是平阳亢氏、汾城尉氏与南高刘氏,这三家在嘉靖爷那会儿就已家资千万。”
“咱们今儿虽够不上这三家,但这三家已走过的道儿,竟还有人能从这走过的道儿上再走出条岔路来,那便绝非是一个能轻易教人小觑的人物。”
佟正钊点了点头,忽然有些担忧道,
“那要是今儿咱们没谈拢,二叔您在知县老爷那儿,是不是不好交代啊?”
佟秉清笑道,
“你二叔有啥不好交代的?我这长安县的知县老爷是个再好说话不过的好人,就跟二侄儿你一样,脸皮薄,又没甚么坏心眼儿,要真没谈拢,那也不必勉强。”
佟正钊挠头道,
“二叔您这样说,我便放心了,这事儿要真办成了,可不知该怎么谢您才好呢。”
佟秉清又笑道,
“谢就甭谢了,啥时候让二叔来吃你杯喜酒倒是真的。”
佟正钊不吭声了。
佟秉清见状,不由叹口气道,
“照理啊,这话不该由我来讲,但二侄儿你可真得抓紧了,你说你瞧不上薛文贞,但咱们这儿能瞧上薛文贞的可有得是。”
“现在他们兄妹一落户,这说定亲眨眼就定亲了,那薛文贞嘴皮子一翻说她不嫁秦王,你还真就信她能不嫁秦王呀?”
“我在衙门里可听说了,就为了转‘医户’这事儿,秦王可都已经想办法见过那薛文贞了,否则你以为让秦王往惠民药局里举荐医士那么容易呐?”
佟正钊开口道,
“二叔,这事儿啊,您就别担心了,现在我可是王府长史呢,秦王真要纳侧妃,我肯定第一个知道。”
佟秉清打量了佟正钊两眼,忽然笑道,
“二侄儿还真挺有把握啊。”
佟正钊道,
“可不是有把握么?”
佟秉清又看了佟正钊两眼,道,
“你知道那薛文贞见秦王的时候说了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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