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商忙笑道:“柳小郎在席面上喝多了些,我将他带到此处来,也想不教翠驼岭堕了颜面。”她声音平稳无波,手腕移动,却悄悄将银镯子藏在袖子里,心里到底不愿意程云亭晓得柳臣安赠自己水镜一事。她晓得程云亭极不喜柳臣安,可柳臣安都快离开灵毓山,自家若是连他这点子心意也要糟蹋,委实对不住当初在翠驼岭时柳小郎的悉心照拂。
程云亭和南都略打了个照面,南都便起身带着柳臣安离开了。远远还能听到远处巨石转动之声,一把尖细的声音遥遥传来:“恭送翠驼岭蛇王——”
阿彤命一小娘子将九商同程云亭带至一处石室里,里头虽小了些,倒胜在洁净惬意。桌上有壶有杯,还有份酥油小点心,想来是怕他们在席面上不曾尽兴。榻上置了绒毯,整整齐齐贴着石壁叠着。壁上一盏油烛,将四下里照得柔柔的,九商只觉得心里松快下来,这些日子里事情如连珠炮一般,饶是她如今体力非比寻常,亦觉得吃力。她掩住口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动手将那绒毯铺开,背对着程云亭道:“明之,咱们歇下罢?”
九商将床榻铺好,却迟迟不见身后有动静。她讶然回首,却见程云亭半边脸藏在阴影中,瞧不出面上是喜是怒。她迟疑道:“……明之?”
“九商……方才,柳小郎君柳臣安给了你甚么?”程云亭的嗓音中略带了些沙哑,涩涩地打在九商心上。九商身形一顿,方要开口,却见他缓缓立起身来,一步步走近,耳边又听得他道:“莫要告诉我‘甚么都没有’的话。”
九商无意识间抚了抚左手,被程云亭看在眼里。他扯一扯嘴角,竭力温和道:“可能将那只描金的牡丹匣子给我瞧上一瞧?”
九商晓得今夜是躲不过了,干笑一回,轻声道:“不过是他自家做了个小玩意儿,我想着他要出山了,日后要相见亦是遥遥无期,便做主收下了。”
程云亭不答话,九商只觉得一股滚热的气息喷在脖颈上,知晓他就立在自己身后。她心中愈发琢磨不定程云亭到底晓得了些甚么,低一低头。觉着还是自己不对,索性将镯子拧开,将那枚墨晶水镜取出来。讷讷道:“便是这个。”
程云亭盯住面前这柄小小的水镜,那里头的一抹玄色在烛光的耀映下一闪而过,像极了柳小郎君那双澄澈见底的眸子。程云亭不知为甚心中腾出一股火来,教他想要将这石室碎成齑粉。他为她殚精竭虑,他为她呕心沥血。她要在锦玦岭呆多久,自己便陪上多久,她欲助沧澜王赢了翠驼岭,他便潜心炼制各色丸药替她同沧澜稳住后方……如今,她不过听到那柳小郎一句出山之语,话里便带了怅惘。留住了这小水镜,还生怕自己知晓!她便是大大方方接过,递给自己收藏着。自己也半句多余之语都无,为甚要藏藏掖掖?不错,那柳小郎君在九商眼盲之时确是吃了许多苦头竭力地护着她,可那时自己……自己胸腹受了重伤,若不是厉荷出手相救。早就死在了毒谷之下!
程云亭愈想愈伤心,恨不能出了石室。找沉君去酩酊大醉一场。可他方身形一动,便想起今夜正是沉君同沧澜的洞房花烛夜,心下不由愀然,重重地坐在榻上。
九商觑见他面色变幻不定,心下亦惶然,如今见他在榻沿坐下,微微舒一口气,忙翻转了杯子替他倒了一盏茶,殷殷地捧到程云亭跟前。程云亭不语,接过杯盏一饮而尽,随手丢下。他心中还全是南都那冷冰冰的几句话:“臣安不过于你之后识得九娘,你若是留心自也能知晓,他天资不比你差一星半点,对九娘更是一片真心……臣安同我道,若是九娘肯同他在一处,定然要正正经经将她迎娶进门——妖族之人虽不在乎这些个繁文缛节,可你同臣安到底都算是半个红尘中人,你怎地连这个念头都无?”末了,还丢下一句来:“你对九娘关心则乱,原也无可厚非——可你自己心里清楚,臣安在灵毓山外吃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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