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菊英心神不宁地回到桂林别苑,刚推开自己的房门,从斜对面的主人房里传出来一声细微却极清晰的说话:“菊英,回来了?”
安菊英一愣,随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在半掩的门外,态度极为恭敬:“大姨,您还没休息哪?”
上官金珠穿着一袭长至脚裸的睡裙,睡裙上白底上缀着玫紫色的小碎花,真丝质地,飘逸而贵气,平时总梳得一丝不乱的头发,此刻只是在脑后随意地挽了一个马尾。
老人真显得年轻啊。
安菊英在心中叹喟着,不由自主地摸了一把自己满是皱褶的面孔,看了看自己灰暗的穿着。唉,与老人比起来,自己活象是大姨的大姨!
“睡不着,”上官金珠站在门口,灯光从她的身后投射过来,让老人的脸部表情有些阴郁,“你要是不着急休息的话,到我房间坐坐?”
安菊英有些惊悚了。
上官金珠尽管认下自己母女俩,栖身的公寓被焚后,上官金珠又慈悲地让自己住进了桂林别苑。每次碰面,老人都非常客气,表面上貌似一家。可安菊英心里明白,这是上官金珠有修养,会做人。老人如此所为,决不是出于亲情,更不是因为心疼自己母女俩。
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过于客气,这客气的本身就涵含着生分与疏远。
这点,生活在社会的低层,尝尽了势利白眼的安菊英,自然更懂。
老人很客气,但从未让安菊英到她的房间去坐坐。
安菊英的双腿如灌了铅似的,无法迈进。
“菊英,进来呀,”老人一个敏捷的闪身,裙裾一飘,率先走了回去:“我的房间又不是虎穴,你害怕什么?”
话音里已带着明显的不满。
寄人篱下,在他人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安菊英强力撑着,将自己的身子挪进了屋里,惴惴不安地笑道:“大姨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是担心影响大姨的休息。”
上官金珠已经在那把特定的藤椅上坐下,指着临窗的沙发:“坐吧。”
安菊英像个小媳妇似的,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坐下。与其说坐下,不如说是蹲坐着,身体的重心,放在了两只脚上。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娘走了四年了。”
上官金珠徐徐地开口了。
今天是那个苦命娘的祭日,安菊英当然不会忘记,今天一大早就去了坟地拜祭。
安菊英偷看了上官金珠一眼,想不明白,老人为何在此刻突然提起那个让她伤了一辈子心的人!
是怀念儿时的姐妹情义,还是忘不了妹妹对姐姐的伤害?或是,人老了,喜欢追怀年轻时的人和事?
“是,整整四年了。”
“菊英,别怪大姨四年了都没去看过你娘,”上官金珠斜倚在藤椅上,微微低着头,双眼微闭,似乎在神往什么。“这段时间,我总是梦见和你娘小时候在一起的情景。”
安菊英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像傻子似地嘿嘿。
难道,大姨今晚想和自己聊聊苦了一辈子的老娘?
“娘”的这个话题,对安菊英与上官金珠来说,都是很尴尬的。
若不是上官金珠主动提及,安菊英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我很后悔的是,在你娘活着的时候没有原谅她。”
“都怪我娘不好,都怪我娘不好……”
上官金珠摇了摇头,一缕悲戚与悔意,慢慢地爬上她的脸……“不怪她,我不应该怪她,更不应该恨她。可世间没有后悔药,要不,我真愿意化大价钱把药买回来呀。”
说到后面,上官金珠的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呜咽声!
安菊英被深深地感动了。
扑通一声跪在了上官金珠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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