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成元年冬, 越师北上犯庆, 时北庆新君册立, 朝士大夫多有争斗,陵国公闻氏父子自请伐越, 举国之力险退越军。
然凯旋前夜,朝中盛传陵国公通越叛国, 军心大乱。适逢越师去而复返, 夺延州城池六座, 自此庆越两国划中岭而治。
后《庆史新朝》有记,宝成元年骠骑大将军兼陵国公闻如海获罪叛国,株连九族。闻如海并长子,禁军殿前司都指挥使闻声立诛于帐前。
京中家眷抄斩当夜, 南正街工事大火,火势漫天顺风牵连陵国公府。禁军围堵之下, 天明时分火灭, 闻氏满门三百二十五人尽丧于此, 无一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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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成十三年春, 上京都太傅府, 夜。
早春的寒风依然凛冽, 窗外疏影摇曳,沙沙的鹤唳声将暖阁里的动静遮得严严实实。
府中前院大管事宋仁恭敬跪在帘外,遥遥与半卧在床榻上的人说话:“去岁冬日因老爷卧病在床,一鹤堂的账务便堆积得有些多了,只怕得多看些日子。”
隔间燃着不少火炉, 卧榻亦与地龙相通,屋内自是一派温暖融融,然榻上的人依然披着厚实的羊绒毯,衣襟却又大敞着,不知究竟是冷还是热。
“咳咳。”手中书册微颤,榻内飘出两声咳嗽,那人影也染上几分憔悴:“无妨,往下说。”
听声音约莫是个青年男子,可又远不如寻常年轻人有中气,隔着帘都能听出话音里的不足。
宋仁道:“好在京中近日并无大事,倒是得了不少南边的消息。”
榻上响起书册翻页的杂声,宋仁知道这是继续的意思:“下京探子来报,越东海口似有增开之意,港口船舶进出频繁,造船厂更是连开三所,不知是何意。”
“北部商贸陆路已封,这是要往海上去啊。”骨节分明的长指在册上顿了顿,似叹似笑:“倒有两分眼见。”
这说的自然是越国的朝堂君上,堂堂一国之君,在这人口中却只落了个“两分眼见”。
“吩咐下去,此事在日经上略过不提,”沉寂片刻,男人忽然出声,“我记得相国大人府中近日添了喜事?”
“这……”宋仁有些犹豫,不知道榻上之人是真不知还是佯作不知:“与其说是喜事,倒不如说丑事更贴切。”
“哦?何来此言?”
“李相国英明一世,到头来竟养出这么个拈花逗狗的后辈子孙,”见他真不知道,宋仁隐隐泄出两声窃笑,“这回惹事的是他长孙,才虚岁十四的半大孩子,便强掳了太常寺卿家的千金小姐,如今眼看肚子瞒不住才送回去,可苦了与他家下过媒聘的少卿大人哟……
多大一顶绿帽子扣在头上,还没法儿说理,哈哈!”
宋仁满以为他家老爷听见这等八卦多少会心情舒畅些,没想到却见榻上一阵沉默。
良久,男人似有些出神:“十四啊……不小了……”
宋仁没听清,便问:“老爷您说什么?”
男人继续看账:“少卿大人苦什么?过些日子退亲再娶就是,苦的是寺卿大人被送回的千金。”
这倒是实话。北庆的民风就是再开放,遭遇这等强占之事的官家女,下半辈子也算是毁了。即便家中不嫌弃,也多半过不了自己的心结。
“也对。”宋仁冷哼:“李相国自恃望族世家,此等丑事又如何会认?不过传言几日便归于平静罢了。”
“不止于此。”男子打断道。
“老爷的意思是?”
“我观近半月日经售量下滑,此事便拿来做上几日文章,这等官家小道向来易博市井眼球。”
宋仁:“事关相国大人,只怕不好明说……”
“不能明说的事你们传得还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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