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正钊与徐知温对视了一眼,却听佟秉清不紧不慢地笑道,
“那我便要洗耳恭听了。”
徐知温扬了扬唇,道,
“其实这回范掌柜与我去的不是时候,我们到达倭国的时候,丰臣秀吉已经平定了九州,并与部下们重新瓜分了九州岛。”
“佟公子也知道,丰臣秀吉之所以会发出九州征伐令,是因为九州大名大友宗麟的军队因为岛津氏的崛起而节节败退,只得向畿内霸主丰臣秀吉求援。”
“过去去九州长崎做生意的外国商人,多愿与大友宗麟合作,这不单是因为他曾一度支配了九州六国。”
“而是由于他已受天主教洗礼,提出了十九条政治纲要,同意依靠九州的良港地位,与佛郎机和中国的商船进行海贸往来。”
“在丰臣秀吉亲自领兵降伏岛津氏之后,将岛津氏分配去了萨摩和大隅两国,并有意封与大友宗麟日向的领地。”
“但大友宗麟因年老体衰而回绝了丰臣秀吉的好意,并于今年六月在丰后国津久见病逝。”
“大友宗麟一死,其在九州建立‘天主教王国’的美梦也继以破碎,他死后不到一个月,丰臣秀吉在倭国下达了‘伴天连追放令’。”
“此项命令以欧罗巴人拐卖倭国人为奴为由,严厉禁止外国传教士在倭国活动,并且将传教行为与海上贸易严格区分了开来,同时对倭国国内信仰天主教的大名进行了限制,希望他们立刻放弃天主教信仰。”
佟正钊道,
“那这与戚家军有甚么关系?”
徐知温微微笑道,
“佟公子莫急,我正要说到此处,虽然丰臣秀吉严厉禁止了西洋传教士,但长崎对中国商人却依旧友好。”
“因此我们受佟公子之托,让戚家军去倭国‘解救’被拐卖的朝鲜人的事情并未受到实际影响。”
“由于战争甫过,范掌柜与我不费吹灰之力,就‘买’回了原在大友氏门下服役的朝鲜家奴。”
“戚家军虽不懂朝鲜语,但对待友邦国民却一如我大明百姓,朝鲜人为戚家军所感动,在与我们乘船返回朝鲜国的途中,得知我们是来倭国与佛郎机人做生意的中国私商之后,向戚家军说起了大友宗麟从前与欧罗巴沟通往来,并意图向英吉利女王捐资公司本金之事。”
佟正钊心道,此事却是闻所未闻,历史上大友宗麟之死的确是此后日本日渐闭关锁国的原因之一,但真正隔断日本与西方往来的罪魁祸首却是后来的德川幕府。
丰臣秀吉对天主教徒的大肆迫害实际开始于万历二十四年的圣菲利浦号事件之后,而在万历十五年的眼下,日本与欧洲的贸易往来实则并未受到严格限制。
换句话说,倘或朝鲜人所言不虚,那么范明依托九州长崎,成为东印度公司的第一批一百二十五个持股人之一应当并非难事。
只是不知大友宗麟曾经意图入股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佟正钊想了一回,实在记不起在现代时曾经听过大友宗麟与东印度公司失之交臂的史实,于是朝徐知温问道,
“那大友宗麟是如何与欧罗巴沟通往来的呢?”
徐知温笑着答道,
“听朝鲜人说,万历十年时,大友宗麟曾通过在倭国的‘耶稣会’传教士,同九州地区其他信仰天主教的大名一起,以四名倭国贵族少年为中心,派遣了一批倭国使团前往欧罗巴觐见罗马教宗。”
佟正钊心中一动,忽然豁然开朗。
徐知温并没有撒谎,他口中的“由四名贵族少年组成的倭国使团”,就是日本历史上有名的“天正遣欧少年使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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