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它了,全衙的人都用来熬审这群僧尼,有些事事关官场闺闼,真真丑得令人作呕。真要都抖搂出来——”他看了一眼车铭,竟自深长叹息一声。
车铭身子已经木了半边,其实他与这桩命案沾惹不多,之所以拼命捂,是因他的几个姨太太和白衣庵尼姑们过往的密,万一和这起子贼秃们有染,几十年道学面孔没个搁处,此刻听田文镜说出“闺闼”二字,顿时通身冷汗如坐针毡,却又不敢问。
“所以我和几位师爷思量再三,还是要成全一下我们同僚诸公的官体,”田文镜诚挚地说道,“这官司没有请二位和其余官员公审,也为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已下令,所有尼姑和尚平素与绅宦官府内眷往来案由,无论事涉淫秽的或关说人情的,一概删除。这一条不便明宣,烦请两位老兄私地转告贵衙所属各堂官,叫大家仍旧安心办事。”至此,车铭总算一颗心放下。胡期恒却心不在此,一躬身道:“既然要成全,年大将军面子也是要紧的,可否请大人释放臬司人役,由卑职自行处置?”
田文镜呆笑着听完,并不答话,径自站起身来向邬思道略一点头,对吴凤阁等人道:“该升堂了。”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姚捷抢先一步出来,冲二门戈什哈高声道:“放炮!田中丞升堂了!”胡期恒突然觉得自己被车铭出卖了,不由满眼怨毒地盯了车铭一眼,只好随着起身。车铭悄悄拉他走在最后,小声说道:“他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争有何益?待会子看他如何结案,真下不来台,叫你钱师爷把他四个师爷攀咬出来!”
“嗯。”胡期恒鬼火一样的眼睛闪了一下,“还有张球!”
“中丞大人升堂啰!”
随着三声炮响,平时锁钥封锢的巡抚衙门正堂门呀呀而开,三班六房执事衙役一改平日四平八稳做派,一色衣帽齐整集合在堂后,见田文镜带着合署堂官司官,由车铭胡期恒陪同着迤逦过来,“噢——”地低吼一声依序雁行出堂,各按方位站定,待田文镜出堂,又是震耳欲聋三声堂鼓,田文镜居中在“明镜高悬”匾下就坐,两旁公案上车铭和胡期恒也各自就座,一时间堂内只闻衣裳窸窣,一声咳痰不闻。
这是历时三年久拖不决的一件大案,事涉一庵一庙和尚尼姑,十几条人命,比之广东一案九命更加轰动,早已通国皆知。听说抚台衙门今日审结此案,开封百姓奔走相告,几乎倾城而来,哪个不要看这稀罕?是时六月初六,天已入伏,正是铄金流火天气,万里晴空纤云皆无,一轮炽白的太阳照下来,晒得大地焦热滚烫,几千人远远站在大照壁外巴巴地望着大堂,却被开封府衙的衙役们拦在远处不得近前。马家化一边要看守人犯,一边维持秩序,热得汗透重衣,听得那边堂鼓响,口中道:“给我拦住人,有走过石灰线的只管用鞭子抽!”一边忙忙赶进大堂,向田文镜行了庭参礼,说道:“外头人多,有晒晕了的,不好维持,卑职不能在这里站班。”
“很难为你了。”田文镜微微一笑,倏地翻转脸来,“啪”地一拍响木,断喝一声:“带人犯!”
“扎!”
几个戈什哈答应一声出去,顷刻间便带着七个和尚二十三个尼姑铁锁锒铛进来。这些和尚尼姑不知已经过了多少次堂,瘸的瘸拐的拐,衣衫褴褛不能蔽体,头发都长出二寸多长,汗污血渍浊臭不堪,一个个面无血色委顿不堪,半死不活地垂着头趴跪在地下。车铭细看时,很有几个面熟的,平日在自己府中走动,做法事,虽然叫不上名字,也都有点头交情。此刻见他们沦落到这一步,心里突然一阵难受,只是不能露在脸上。这时,便听田文镜吩咐:“姚师爷,念他们的犯由!”
“是。”姚捷躬身答应一声,从案上取过一份长折子,左右手倒换翻着朗读起来。三十个凶犯年貌籍贯犯由写了足有两万余字,都是巡抚衙门各司厅核过几次的,由田文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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