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铭和胡期恒得了年羹尧的亲笔手谕,自然心中得意,以年羹尧熏灼威风,跺一跺脚十一省震动,别说田文镜,就是京师等闲王公贵戚也不敢轻易与年羹尧挺腰子。只要田文镜释放臬司衙门被扣人后,晁刘氏一案立刻又是一件说不清道不白的疑案。即使不能一举扳倒这个刀枪不入油盐不浸的二杆子巡抚,从此田文镜在河南休想站得稳了。二人兴冲冲出了郑州老城隍庙,当夜也不乘轿,竟带了十几个随从星夜打马回开封,待到启明星起时,已到了坐落相国寺西的布政使衙门。两个人商量定了,胡期恒不回臬司衙门,就在车铭衙门书房稍歇片刻,然后一同拜会田文镜,亮手谕,先请放人,余下的事从容计议。不料尚未坐稳,车铭的钱粮师爷万祖铭便闯了进来,也不及行礼,跺脚埋怨道:
“车翁,迟回一步、迟回了一步啊!”
车铭两只脚还泡在热水盆子里,舒适地对搓着,听这一说不禁一怔,看一眼正在喝茶的胡期恒,问道:“什么事‘迟了’?就值得这样气急败坏!”万祖铭眉头紧蹙,一屁股坐了胡期恒身侧,说道:“晁刘氏一案已经审结,前日晚间姚捷他们几个都来了,说田中丞今日大出红差,要请王命旗牌,把葫芦庙和尚和白衣庵尼姑一体正法——叫我们赶紧设法,偏生二位大人都去了郑州,我们几个师爷急得热锅蚂蚁似的,上不得台盘,又不敢声张……如今闹到这一步,捂也捂不住了,可怎么收场?”车铭顿了一下,冷笑道:“不定谁收不了场呢!去,叫他们几个都来,待会子我们一道去巡抚衙门。”万师爷急得说道:“他们要能来,我着哪门子急?都叫田中丞扣了!”
“什么!?”胡期恒吓一大跳,“姓田的居然把藩司衙门的师爷都给捉了!凭什么呢?”万祖铭摇头道:“备细我也不清楚。藩台没走时商定过,出几万银子买住晁刘氏撤回原诉,没了苦主,一个釜底抽薪万事大吉。大约晁刘氏不吃账,或者看守人门路没走通,总之是没有回音,昨儿去一个师爷没回音,又去一个又没回来,末后我叫老李去,商定过了酉时不回,肯定出了大事,这边就好准备。这一夜又过了,连个音响也没有,还不是出了大事?定必是晁刘氏这泼妇把我们给卖了!”说罢跌足长叹。胡期恒冷冷说道:“好歹你们是绍兴师爷,大清律一些儿也不懂!我衙门多少老刑名,也该去问问呀!这种案子不是告忤逆闹家务,也不是失窃,能私和了?人命关天,晁刘氏撤诉田文镜就罢手了?”
车铭已是镇定下来,擦脚蹬靴,格格笑道:“老先生不知就罢,我只要撤掉劫持晁氏儿子的案。巡抚衙门那头到底什么情形还不知道。这事不要乱了方寸。我们这就去拜田文镜,且走着瞧。”
二人赶到巡抚衙门时天刚放亮,沿街两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是开封府马家化布置的警跸,在人迹稀少的大街上还有一队队兵士巡弋,一派肃杀森严景象。空旷的衙门照壁前已有几十名官员鹄立在仪门旁,心神不定地窃窃私议,见他二人官轿落下,忙都闪开了路。车铭下轿,环顾了一下四周,因见马家化也在,便招手叫过来问道:“见过中丞了?”
“回藩台,卑职刚见过田中丞,今儿中丞要大出红差。人犯已经解到——”
“我知道。中丞现在哪里?”
“在签押房,和五个师爷说话。”
“嗯。”车铭含蓄地微微一笑,指着空场上堆得麦场一般大小的一垛柴问道:“那是做什么的?”马家化偏着头看了看柴山,说道:“卑职不知,是夜里中丞吩咐叫办的。”车铭没再说话,看了看那群官员,都是省城七品以上的官,转脸对胡期恒道:“咱们进去。”
于是二人整冠振衣迤逦进衙直入签押房,果然远远便听田文镜在书房里说话:“河南和江南不同,办法也不能一样。李卫喜欢从**身上榨油,我就在开封开个一家春香楼,比得上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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