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季茵茵母女说她悲伤过度,生了重病,许多事都忘得七零八碎,他也不舍得再去逼问,再去刺伤她失去至亲的心。
未婚妻温柔得体,娴静如水,根本挑不出半点毛病,就是——他觉得陌生。
她随继母投奔风家,两人相处也有一年多,为何他还是无法排斥心中的陌生?
有时候,他看着她的时候,却也并非在看她的模样,而是瞅着那脖颈上的七彩琉璃出神。
他们似乎见过好多次面,也似乎说过许多句话,但他当真要回想,却居然没有一句是记着的。
她的温柔,她的敏感,她的沉寂,保护了她,却也让他磨灭了再提往事的冲动。
风家为了守护多年前的情谊,愿意让她进门,已经是不小的让步。退一万步讲,太傅一死,她再无亲人,只有一个带着她的继母,这些年……定也并不好过。风家出于仁义,彼此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不愿看轻她而悔婚,但似乎又不得不承认,他们并未更亲近,而是更疏远了。
但他还是想要守护这一段姻缘,即便他很清楚,或许他们很难再变得心动。
直到——韶灵的出现,像是一场无法预期的暴风雨,狂卷了一切,将所有的东西都摧残打破。
风兰息淡色的眼瞳之中,暗暗有风华闪动,他不疾不徐地说道。
“后来我想,有她在,对你却是好事。”
韶灵眯起明眸,心中隐约闪过某种臆测,但是那丝臆测消失得太快,她来不及辨认。
她居然如今才想明白!
纪茵茵成了众人眼中的宫琉璃,她就不必背负那些恩怨,哪怕有朝一日再有人动宫家的念头,也有了最佳的替身。
这世上无人知晓她才是真正的宫家小姐,危险苦难也就远离了她,她可以自由游走在世间,可以过自己想活的生活,纵使朝廷的耳目众多,也不过集中在纪茵茵的身上。纪茵茵毫无异心,滴水不漏地扮演着懦弱的宫琉璃,只想在侯府得一个正房的名声,朝廷的人才会容忍她活着。
风兰息早已察觉了,但他还是给了纪茵茵一个名分,她却误解了他移情别恋,更是伤心怨恨,厌恶他,疏远他,暗自埋怨他即便知道了真相,还是不肯认清事实!
若他识破纪茵茵,娶了自己又当如何?侯府无法成为她的避难所,当真跟残酷的命运相左,妥协低头的也唯有侯府。
他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来保护她。
她却恨了他这么久!
她以为他背叛了当初的承诺,也背叛了……各自的心,她以为他即便知晓她才是宫琉璃,却更喜爱纪茵茵扮演的宫琉璃那个模样——她愤恨,却又自卑。
心中滋味难辨,他竟然这样毫不避忌地护着他,韶灵的眼底,渐渐有了水汽。她移开视线,试图朝着窗外看,但窗户纸隔开了里外,令她无法假装在望天。风兰息的目光,从未从她的身上抽离出去,像是要用这一回的相处,弥补半年来的分离。
而她,心灰意冷地回到云门,在心中暗暗发誓,再也不要找像风兰息那样的人——再也不要若即若离,再也不要忽冷忽热,再也不要忽远忽近!
“一切都可以牺牲,一切都可以抛弃。”他低头看向韶灵,浅棕色的双瞳中喜怒难辨,第一眼看上去,他过分沉静安然,似乎没有任何感情,可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依旧躲不开那样专注的视线。
韶灵的双手紧紧交握着,冷的像是冬日里的寒冰。这是他在阜城跟她谈心的时候,问过她的话,她是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他的。
他用她的话,来回应她。
他已经做到了!
只因他觉得那个人是她,什么都值得!
她终究是看低了风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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