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周围一马平川,水网发达。
烈日下,一群佃户正在大田里割麦子。
这是上好的水浇地,一亩能打三百来斤麦,可到他们手里的,不过百十斤,粮税也要从他们手里扣。
若是五口之家,就算租佃十亩地,粮食也很难说足够,好在可以拿麦子换些粗粮,青黄不接时候再挖些野菜过活。
风调雨顺之时,如此尚能度日,若是遇到年馑,那要么逃荒,要么在家饿死。
一群人弯着腰,手持镰刀。
大田里只剩下“唰唰唰”的割麦声。
到了晌午,皮肤晒得黑红的佃农们来到田埂上的树底下,或躺或坐,繁重的劳动,让他们贪婪的珍惜每一刻的休息。
“这日头大得很!”
“是嘞,今年割麦,可下苦了!”
“恁这话说嘞,哪年割麦不下苦?不下苦叫什么庄稼人?唉,今年年成还算好的,凑凑和和又能过一年,就怕下苦也打不出来粮食!”
人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是啊,就怕下苦也打不出来粮食,今年收成还算可以,总算能让一家老小活下去,想到这里,这些精瘦却似乎有使不完力气的庄稼人,心里便不那么发焦,感觉好受一点了。
有人唱道:“有为王我坐金殿,观看仔细,殿角上跪的是,王的驸马儿........”
旁人就笑,“你还想当皇爷啊?当皇爷好啊,当皇爷不用握锄头把,就能吃饱饭!”
“当地主也行。”
大伙儿都沉默了。
不一会儿,唱戏的那个人默默道:“我家以前也有地,虽然不是水浇地,以前也能打个二百来斤麦子,我有三亩半,农闲的时候再出去扛扛活,总能对付过去。”
“后来咋把地卖给王员外了?”
唱戏的庄稼人看不出来悲喜,像是讲述别人的故事,“俺娃害病了,请不起先生,借了王员外家几块银元,利滚利还不上,人家把地契收走了,不然就要把我押到牢里去!我还是种我的地,给他交租子,先是交五成,后来是交六成,再后来,连皇粮都要从我那份儿里出。”
旁人接过来道:“都说王员外是十里八乡的大善人,修路架桥,还给庙里捐香油,一捐就是上万斤!狗曰的,平日里咱们有几个能吃上油的!那些老爷们还说什么,说我们泥腿子懒,说我们脑袋不灵光,要不怎么人家能过得下去,咱们就过不下去呢?可咱们从天不亮就在地里摔打,一直干到月亮到中天,平日里连菜窝头都不舍得多吃一口,咱们还不够勤利吗?”しgㄚu.Π
说着话,王家来了个家丁,送了两大筐子窝头,几罐子凉水。
有人就嘟囔,“这粮食,连高粱壳子一块打进去,黑乎乎,吃起来喉咙都能给拉出血来!就着凉水,几个屁就没了,牲口都不这样吃!”
家丁眼一瞪,“就你能是吧?别人能吃,你不能,我还告诉你,你想吃还没有了!”
有年龄大点的就上来相劝,“都是乡里乡亲,犯不上,犯不上,都少说两句。”
于是没人敢说话了,乖乖吃着黑窝头,尽可能的往自己胃里多塞几个,再灌上几口凉水,混个水饱。
等家丁走了,众人才骂道:“什么世道!给人当狗的耀武扬威,咱们出力干活的,让人熊的跟孙子一样!”
年龄大的叹了口气,摇摇头,没说话。
“哎,你们听说了吗?听说帝京城那边有了个新皇上,正要惩办地主,给咱们分地呢!”
大伙儿都笑他傻,这样的话也能信,皇上跟地主老爷是一家人,能给你这泥腿子分地呢?
......
三天后,一个清丈田亩小组从汴梁出发,来到不远的王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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