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面镜子和座椅外,房间里一无所有。座椅正对着镜前不到半步,像是正在等待受审的罪犯。
戴维斯看向镜中的倒影,那俨然是一副早已被神遗弃的面容:
那张脸庞像风化的岩壁一样干枯皲裂、憔悴苍老,珊瑚一样的鼻子坑坑洼洼,眼角因松弛而耷拉下去,茫然的双眼空洞而无神,不知何去何从。
“呵呵,老东西……该轮到我了,是吧?”
戴维斯突然释然地笑了。他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镜中那枯槁的形容,老泪纵横:
“来吧,戴维,我们该从哪说起呢?”
“……如果你不杀那个土地测量员,之后那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你的家人们至少可以安然无恙。但你选择了逞一时之快,成为了一个杀人犯亡命天涯。太蠢了,戴维。”
“还有,如果你不在赌场和俱乐部里把那些钱白白浪费掉,你本可以攒够钱做一门小本生意的。要是你能攒下钱来,爱莲娜也不会死,而你也不至于到老了还在和孩子们一起住。对吧?”
他用手掌无力地拍打着镜子,喃喃自语:
“一错再错,戴维,你一错再错,一直如此。可我到底能拿你怎么办呢?我们都已经这么老了……”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一样。我们彼此间怄了一辈子的气,却要在这么一小会儿就把它化解,怎么可能呢?”
他把额头贴在镜子前,不再言语,镜中人也同样闭口不言。泛着微光的黑暗中,空气流动起来。最后的门打开了。
“无论如何我都得走了,戴维。”
戴维斯用尽他意志里最后一点力量站了起来,向着最后一扇门的空洞走去。
“多保重啊……”
……
天上的夕阳像一颗浓郁的太妃糖,舒展出那甜美的、温暖的深褐色阳光,和煦地将周围的田野晕染成一片又一片黑色的起伏轮廓。
他半坐了起来,一旁的独轮手推车支在地上,那上面堆满了沉甸甸的稻草。一股带着土腥味的草香飘进他的鼻子里,熟悉又陌生。
这是……我在稻草上睡着了?
他深吸一口气,疑惑地看向自己的手。那双手有着光泽的皮肤和饱满的骨节,指缝里吸满带着微酸味的泥土。
戴维错愕又狂喜地站起身来,胡乱摸索着自己才刚刚长出胡须的脸颊。风从远方吹过来,仿佛遥远的笑声在回响。
“嘿!”,他对着天空放肆地大声呼喊,声音很快被穿过田野的风声轻飘飘地卷走。
但是,为什么……?
虽然看似是大梦一场,但是脑海中那些真切的记忆令他不知所措。
我得赶紧回家去。
在他心里,这个想法像灵光一般浮现。他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去,趁着一切还能改变。
戴维丢下推车,穿上鞋子沿着熟悉的土路狂奔起来。
那种熟悉的、充满活力的轻盈感充斥着他的全身上下,他像一匹骏马般沿着蜿蜒的土路狂奔,从几座山丘上俯冲直下,直到他看见那间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茅屋——
不远处,戴着装饰着鹦鹉羽毛的三角帽的土地测量员正双手捧着公文对父亲宣读,身后的帮工正将木制的标牌一寸一寸钉入一旁土地的泥土中,准备这里将变成羊圈围栏的基点。
“嘿!等一等!”
他冲上去一把拦住帮工,帮工愣住了,随后用请示的眼光看向土地测量员。找书苑m
“……抱歉,我来晚了,请您原谅,先生。”
戴维从身后一把搂住了土地测量员,像是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亲昵地拍打着他的肩膀。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乡巴佬。”
土地测量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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