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撂了茶杯,问:“我与大爷出去这些天,大姑娘在家都做什么?是不是每天跟着茭蒲巷的四太太过来老太太这里?昼饭、夜饭在哪边用?”
原来这金徽是章回之婢。因章回自幼读书,三岁即得文华公章荣开蒙,而后跟章望学经习文,十四岁拜了黄肃为师,更随其游学,数年不曾在家。故此所配的小厮转听章由用命,婢女则多服侍舒眉。其中金徽年纪最长,忠慎勤谨,洪氏日常事多,于子女小辈恐有看顾不到之处,多依仗她查漏补缺,克尽职任。这时听洪氏问,连忙答说:“大姑娘每天早上都跟四太太并五奶奶过来家里。三天中有两天是在澄晖堂用昼饭。偶然下半天有事,四太太带过来,老太太留夜饭reads();。平日听梅花、唱晚、阳春、白雪几个说,自大姑娘接到茭蒲巷去,四太太就让白日里都紧跟了五奶奶,晚上才少少地看一会子书;又命五奶奶不论理家、议事、备礼,或是请各家花会茶会、听琴论文写诗的雅集,都要带着大姑娘一道儿处置筹办。先前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这两个月,大姑娘白天跟着五奶奶忙活,又要趁夏天日头长,每天赶各式各样荷包手帕的针线。梅花、唱晚苦拦不住,借着石榴在老太太那里透了些口风,老太太说了两次,大姑娘才稍歇一歇,但不过就是一日一时的事体,第二天看又是原样。”
洪氏点头,又问:“四太太和五奶奶怎么说?”
金徽道:“大姑娘在四太太和五奶奶跟前只说苦夏。四太太想着姑娘到底的是才搬过去不久,屋子庭院或还住得不顺。五奶奶倒是劝过大姑娘几次,说裁剪刺绣之类不必着急,家里自有丫鬟并针线上的人预备。大姑娘只推说害臊,借着做活计的工夫躲人,自己心里也安稳清净。五奶奶听是这样,便让含糊过去了。”
洪氏闻言冷笑一笑,随即和缓了颜色,对金徽道:“而今我家来了,也跟四太太那边说好了,大姑娘还住咱们这边。你明天跟唱晚带两个媳妇子去茭蒲巷府里,把大姑娘近来看的书收拾一二十本拿过来,再把大姑娘做得的和未做得的针线也一总带过来,其他不必动。接下来几日,你们多劝着大姑娘同林姑娘以及姊妹们玩耍,弹琴唱曲画画作诗,或者会东道做雅集,都不拘了去。有要使钱的,或是厨下要菜肴点心果品,一总都到我这里来支账。”金徽答应着去了。
这边洪氏重新把账本子拿起来细看,叫白微:“你坐到案子对过去,我念一项,你写一项。”白微便斜签着身子坐了,按洪氏口述,逐项写起来。却是分开三张大纸,一张写章由婚礼诸事,一张写章回定亲诸事,一张写章舒眉送嫁诸事。其下则不详分物品、人口、铺面、田土之类,凡想到一件什么,就对着归总到某一张纸上去;写毕,又在每一件事前头都注明大致时日。洪氏统看一遍,大概无漏,然后才令白微按时日早晚远近逐件编序。旁边白星送上一个带提耳的青黄细竹篾编花笸箩,装了半箩早裁好的三寸长、一寸宽的纸条片子;又有一个乌木大匣子,里头是一本日历册子,因每一页上多多少少夹贴了纸条,整本较寻常日历厚了足有三倍。洪氏遂叫白微将方才所记诸事,一事一条誊抄到裁好的纸条上,再与白星一起动手,将纸条按时日黏贴到对应的日历片子上。一应弄好,才叫两人将册子之类收好,吩咐白微:“你记着这几天还有什么事情,到时候一并提醒我。”
这厢弄毕,时辰已晚。早有丫鬟仆妇捧了铜盆、热水等物在旁相候。洪氏挪下床来,白芨调温水,白芷持香胰,伺候着洗了一回手。正拿手巾擦干,就听外面喊“大爷”,随即章望走进屋来。洪氏见他,忙笑道:“怎么大爷这早晚家来?不是说今朝夜里和林伯伯一起,吃酒夜话,抵足睡眠,歇在先老太爷读书的有涯居么?”
章望笑道:“再别说这个话。我今儿才算真正知道,老三、老五、老六是果然不能吃酒,才五六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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