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浩是我某个女性朋友的未婚夫的同学的朋友,具体怎么结识的,早已忘记,也懒得去想。他是心理系的在读博士生,当得知我患有强迫性计数的心理疾病,却又以死抵触去看心理医生后,就把我当成了课题来研究。他关心我的一切,饮食起居,兴趣爱好,身体健康的变化和情绪的波动、、、、、、
我讨厌别人对我好,但是刘浩例外,因为他关心我,就像关心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我确信,我的生活里没有浪漫到能送我花的男人,更没有爱我爱到可以付出生命的男人,我的生命里根本没有骑士。
没错,我确实爱过那么几个男人,但他们似乎从未真正爱过我,到了后来,我也就懒得爱他们了。现在的我,只和那些不爱我的人交往。我和他们的关系总是在睡觉后结束,我从未在他们身上得到过真正的快乐。每次和不同的他们恋爱,我都显得歇斯底里,似乎在努力弥补什么,或者在苦苦寻找什么,又或者在竭力证明什么。有时候我怀疑自己的整个身体就是空的,没心没肺,里面填满了烂棉花套子,就像是地摊上的劣质洋娃娃。又或者,我早已在很久以前就死了,现在不过是假装活着--为了所有那些认为我还活着的人。
可今天我却收到一束勿忘我,送花人还写下那么浪漫又泣血的文字。
此刻,这束粘着骑士鲜血的花正端坐在窗台上,就像乡下小保姆穿的蓝花衬衣,处处透着小家子气。我搞不懂它们的来意,只好去数它们的数量,一朵,两朵,三朵、、、、、、没当它们随风摇摆的时候,我就不得不重新数一遍,倘若不是肚子饿了,我想我会数到天荒地老。
这个晚上,“数男人催眠数”第一次失效了,我甚至没有办法从1数到2。只要我闭上眼睛,那蓝紫色的星星点点就在眼前摇来摇去,令人头晕目眩。好不容易挨到略有睡意,脑袋里“嗡”的一声,仿若被邪灵入侵,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入心脏。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那束“勿忘我”真的成了衬衣的点缀,衬衣的主人压在我身上,令我无法呼吸。我坚信这不是梦,因为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厚厚的嘴唇,肉肉的眯眯眼。不仅如此,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咸咸的、湿湿的味道。
第二天早晨,我检查了门锁、窗户,确定没有外人来过的痕迹,窗台上那束蓝色的小花在阳光下微微摇摆,表现出一种欲盖弥彰的无辜,于是我毫不犹豫的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里。
显然它们对垃圾桶这个“归宿”并不满意,于是继续夜夜带着它们的主人来骚扰我。每次睡意将至未至时,它们就会出现在窗台上,冷冷地替它们的主人折磨我的灵魂,欣赏着我那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呐喊。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恐惧睡眠。为了摆脱这一切,我带了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回家。那晚,他假装温柔地望着我,我也假装温柔地望着他,我们一起买菜、做饭、烛光晚餐,然后在暧昧的音乐里相拥起舞。可到了深夜,那个男人突然变成了瞎子、聋子。当那可恶的蓝花衬衣再次袭来时,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在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他在梦里翻了个身,轻轻拥住我,然后“腾”地惊醒,直愣愣坐起来,惊恐地望着我,最后逃命一般离开。
第二个晚上我带回来的男人,依旧如此。
对于我主动打电话向他求助,刘浩是高兴的,他认为这是对我展开正式治疗的良好契机。面对他暗藏在眼睛里的那份兴奋,我惨烈地笑笑,不知该从何说起。让一个坚信唯物主义的医生相信我的遇鬼经历恐怕比登天还难。他们这些所谓的心理医生和准心理医生,总是自以为是地把所有人的异常感知归咎为幻觉,精神病人出现幻觉是正常的--他们经常这么说。
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听完我的描述,刘浩淡淡地笑了笑,说:“你认为你遇上了鬼,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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