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圻船上有一尊船边炮是袁世凯购换的。
他在船上,特别是在练船上,如威远康济通济等舰常常教学生荡舢板,泅水,打靶,以此为日课,也以此为娱乐。驾驶时也专用学生,不请船户。(那时别的船上,都有船户领港,闽语所谓之“曲蹄”,即以船为家的疍民。)叶统领常常皱眉说:“鼎铭太肯冒险了,专爱用些年青人!”而海上的数十年,他所在的军舰,从来没有失事过。
他又爱才如命,对于官员士兵的体恤爱护,无微不至。上岸公出,有风时舢板上就使帆,以省兵力。上岸拜会,也不带船上仆役,必要时就向岸上的朋友借用。历任要职数十年,如海军副大臣,海军总长,福建省长等,也不曾用过一个亲戚。亲戚远道来投,必酌给川资,或作买卖的本钱,劝他们回去,说:“你们没有受过海上训练,不能占海军人员的位置。”如今在刘公岛有个东海春铺子,就是他的亲戚某君开的,专卖烟酒汽水之类,作海军人的生意——只有他的妻舅陈君,曾作过通济练船的文案,因为文案本用的是文人的缘故。
萨先生和他的太太陈夫人,伉俪甚笃。有一次他在烟台卧病,陈夫人从威海卫赶来视疾,被他辞了回去,人都说他不近人情。而自他三十六岁,夫人去世后,就将子女寄养岳家,鳏居终身。人问他为何不续弦,他说:“天下若再有一个女子,和我太太一样的我就娶。”——(按萨公子即今铁道部司长萨福钧先生,女公子适陈氏。)
他的个人生活,尤其清简,洋服从来没有上过身,也从未穿过皮棉衣服,平常总是布鞋布袜,呢袍呢马褂。自奉极薄,一生没有做过寿,也不受人的礼。没有一切的嗜好,打牌是千载难逢的事,万不得已坐下时,输赢也都用铜子。
他住屋子,总是租那很破敝的,自己替房东来修理,栽花草,铺双重砖地,开门辟户。屋中陈设也极简单,环堵萧然。他做海军副大臣时,在北平西城曾买了一所小房,南下后就把这所小房送给了一位同学。在福建省长任内,住前清总督衙门,地方极大,他只留下几间办公室,其余的连箭道一并拆掉,通成一条大街,至今人称肃威路,因为他是肃威将军。
“肃威”两字,不足为萨先生的考语,他实是一个极风趣极洒脱的人。生平喜欢小宴会,三五个朋友吃便饭,他最高兴。所以遇有任何团体公请他,他总是零碎的还礼,他说:“客人太多时,主人不容易应酬得周到,不如小宴会,倒能宾主尽欢。”请客时一切肴馔,总是自己检点,务要整齐清洁,也喜欢宴请西国朋友,屋中陈设虽然简单,却常常改换式样。自己的一切用物文玩,知道别人喜欢,立刻就送了人,送礼的时候,也是自己登门去送,从来不用仆役。
他写信极其详细周到,月日地址,每信都有,字迹秀楷,也喜作诗,与父亲常有唱和之作。他平常主张海军学校不请汉文教员,理由是文人颓放,不可使青年军人,沾染上腐败的习气。他说:“我从十二岁就入军校,可是汉文也够用的,文字贵在自修,不在乎学作八股式的无性灵的文章。”我还能背诵他的一首在平汉车上作的七绝,是:“晓发襄江尚未寒,夜过荣泽觉衣单,黄河桥上轻车渡,月照中流好共看。”我觉得末两句真是充分的表现了他那清洁超绝的人格!
我有二十多年没有看见他了,至今记忆中还有几件不能磨灭的事:我五六岁时候,他到烟台视察,住海军练营,一天下午父亲请他来家吃晚饭,约定是七时,到六时五十五分,父亲便带我到门口去等,说:“萨军门是谨守时刻的,他常是早几分钟到主人门口,到时候才进来,我们不可使他久候。”我们走了出去,果然看见他穿着青呢袍,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口。
他又非常的温恭周到,有一次到我们家里来谈公事,里面端出点心来,是母亲自己做的,父亲无意中告诉了他。谈完
本章未完,请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