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先生,”詹姆斯·本涅特适时打断道,“既然你不喜欢,那为什么不拿下来呢?”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抬起沉重的眼皮,嘴里开始发出“哼哼哼哼”的噪音,声如辘轳,目含怒意。而后,他骤然转换了话题。
“作为外甥,你很会说话,”他说道,“你跟别人没有区别。让我们瞧瞧,你是基蒂的儿子,对吧,那个跟美国佬结婚的家伙……”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啐了一口,“你有工作养家糊口吗?美国佬很会剥削劳动力的。”
“我有工作,”詹姆斯·本涅特说道,“但是,我不确定具体的工种,我总是往返于各个国家之间,就像我父亲的跑腿。这也是我今年十二月横渡大西洋的原因。”
“什么?”亨利·梅利维尔爵士嘟囔道,眼睛向上一瞥,“别告诉我,他们让你也掺和进去啦。坏了,别干!……这种不挣钱的勾当,不但无趣,还会缠着你到死。内政部总是莫名恐慌,让我们去保护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战舰——我说小子,你真掺和进去了?”
詹姆斯·本涅特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雪茄,说道:“不是的,先生,尽管我很希望是这样。我所做的工作,不过是给拜访父亲所在部门的名人,调一调鸡尾酒,或者帮他捎带几条言词老套的消息,到一些小政府的外交部。你大概比较熟悉这些套话吧:‘部长表达了他的赞美,并保证阁下所提出的问题,将会获得广泛关注。’……就是这样。我这次来伦敦,只是奇怪的命运使然。”
他略一犹豫,这才说出了预先备好的话题。
“是因为卡尼费斯特殿下,没准你认识他?那个操控着多份报纸的家伙。”
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认识所有的人。在人群中穿行时,他不修边幅的身躯,能把人挨个撞上一遍,所以,连上流社会的贵妇人,都没有耐性向他道歉了。
“嘿,卡尼费斯特?……”他张口问道,仿佛被雪茄的烟雾刺激了鼻孔,“我当然认识,那个大力鼓吹英美联盟的家伙。该死的日本人,瞎了他们的狗眼!……呃,伙计,他还会用首相的声调说话,摆出一副掌管世界的老头子的模样,喜欢在各种可能让他粉墨登场的场合,用奉承的语气大放厥词。嘿,真是条放荡的狗。”
詹姆斯·本涅特吓了一跳:“行了,行了,”这小子打断H·M的话说道,“不得不说,这对我不啻是条新闻。我希望他是这种人,那样的话,事情会简单一些。你看,我觉得他来美国,有一半其实是政治任务。‘一次充满善意的旅程’,这就是他的目的。一个英美联盟算什么东西?当然没有人能搞出什么花样,但是,可以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他们邀请他共进晚餐。”本涅特想起卡尼费斯特,那令人难忘的温和语调和苍苍白发,想起他站在一桌玫瑰后面,对着话筒,如潮水般不断说着套话的场景,一时闷闷不乐,“他的演讲通过无线电发送出去,毎个人都赞叹兄弟之爱是多么奇妙。作为跑腿的人,我的一部分工作,就是跟他去参加那个晚会,另外,还要带他环游纽约。但是说真的,你形容他是条放荡的狗……”
他顿了一下,不愉快的记忆碎片,使他有所疑惑。然而,当他看到亨利·梅利维尔爵士正好奇地盯着他,便只好继续说了下去。
“我承认,在那些场合,你永远不会清楚该干什么,因为你要先了解你主人的需要。那位独一无二的外国人,说他想看看美国生活。”詹姆斯·本涅特慨叹一声,轻轻摇着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好吧,你安排了数场鸡尾酒晚会,才发现他想参观格兰特将军①的坟墓和自由女神像。卡尼费斯特想做的,就是希望没有人能回答,他所提出的有关美国的问题。这是真的,直到玛莎·泰特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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