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么简单。”梁叔皱着眉说,“她们俩来这里是真的为了寻找物资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聂纪朗愣住了。
“你想想刚才你用一个什么问题拆穿那老女人的谎言。”梁叔接着说,“你是问她,她们是第几次来这里。这个问题从表面上来看,就是不管她回答来了多少次,都似乎与她所主张的‘她们住在这附近’的这一件事存在着矛盾。可是,你想象一下你是那老女人,如果她之前所说的什么有五六十人,三十多青壮,而且每人都配备了武器真的是在撒谎,那为什么在你问她来了几次的时候,却不撒谎呢?”
“你不是说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吗?”聂纪朗说,“我看她不是不撒谎,而是她觉得这个谎圆不了之前的谎。”
“这也是我一开始的印象,”梁叔说,“但我现在有点不太相信,一个连这么简单的谎言都没能编好的人能活到现在。你想想,这真的是一个很难编的谎言吗?我估计你随随便便都能编出好几个,所以她要是想圆过去,理由多的是。但为什么——”梁叔着重地顿了一顿,“为什么她会被这么容易就能圆过去的问题给问得哑口无言?”
“虽然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反应这种事很不稳定的,有时候一紧张就什么都忘了。”聂纪朗说。
梁叔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能认同。“如果只把事情顺着来想,那似乎很合情合理。”他一面说,一面把耳朵凑到办公室的门上听听里面的动静,却仍只听见她们的抽泣。“她们俩来这里找物资,被常笑逮个正着,按照目前这世道的生存法则,她们会料想到自己凶多吉少,所以为了保命,她们只能声称自己背后有强大的人力物力,不料被你识穿,心理防线崩塌,最后十分人之常情地情不自禁地痛哭起来。她们把作为一个女人的最初的逞强,和最后的软弱都表现得淋漓尽致,如果这放在太平年代,我是会相信的。但是,如果她们的性情真的就像她们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你觉得她们能活到现在吗?”
多年来,梁叔不管揣测什么人,他思考总不会离开一个主题,——对方是怎么活下来的。他相信,能活到今天的人,无论是能力还是意志,都必须是万里挑一的。只有这种人才能不管面对什么困境,都能找到应对的办法。而那种动辄手足无措,听天由命的家伙,恐怕早就尸骨无存。
关于他的这种观念,聂纪朗也有某种不谋而合的想法。这些年,他为了生存干尽了丧尽天良,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每当他遇见什么人,都总会觉得那是自己的倒影,只要想想自己做过些什么,人家恐怕亦同样做过些什么。久而久之,他从其他身上人发现,这种想法早已取代了与社会一同崩塌的道德体系而成为新的普世价值观。——或者说是更原始的普世价值观。文明的倒退不仅表现在可见的事物上,还表现在不可见的思想里。
“那你有什么结论吗?”他看梁叔的目光中透露着某种谦逊。
“有。只要你把这事情反过来想。”梁叔语气凝重,“她们的软弱是假装的,为的就是假装自己被识破,由此间接地骗我们相信她们所宣称的强大的人力物力是假的。如果我们相信那是假的,就不会对她们的人有所警戒,就更不会怀疑她们来这里的目的。要是这种猜测成立,则说明那老女人至今除了被我们识破是假的之外,其他都是真的。他们真的有五六十号人,真的有一半以上是青壮并且个个有武装,他们真的就住在这附近,而且这栋大楼他们已经搜刮过很多次,但她们这次还来也确实是为了寻找物资,只是他们想要找的物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我们。”
天空中传来了轰轰雷声。那场持续了一个星期,每逢日落便至的暴雨像是为了履行某个承诺一样如期而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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