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说:“她有两个儿子和一双女儿,那底气要多硬有多硬。”
我说:“黄大爷管不?”
我娘呵呵一笑:“他管不了。”
我说:“他能管几十号人,还管不了两个女的?”
我娘说:“他是耗子进风匣——两头都受气。”
我问:“为啥?”
我娘摇摇头:“你不懂。”
我说:“快点讲吧,我能听懂。”
我娘停顿一下,说:“两个女人没白天晚上的闹,后来把黄大麻子逼得没办法,就把黄大娘扔在家里,他自己带上小老婆去外面住,有时候干脆就住在厂子里面。”
我说:“这不是作人吗?”
我娘说:“天作有雨,人作有祸。”
她讲,一天半夜,小老婆睡毛愣了,爬起来大叫,说有人偷黄豆。黄大麻子不信,一扭头又睡着了。小老婆胆子大,端起油灯奔库房去。也巧,门口散落一小撮黄豆,偏让她一鞋底给踏上,身子向前一倾,甩出去的煤油灯飞到麻袋上,一场熊熊大火冲天而起……
我问:“烧死那女人没?”
我娘说:“人烧死了还用离婚?”
我嘿嘿一笑,知道问乱套了,便咬牙切齿道:“该!谁让他娶两个老婆。”
但我想了想,意犹未尽,末了又加一句:“像我爹该多好,只娶我娘一个人。”
我娘掐我一把:“你爹做梦也想娶两个,他得有那个能耐!”
这便是我娘嘴里说出来的、一个有关黄大麻子的传奇故事。
至于她老人家究竟添了几两油、加了几瓶子醋,我就无从知道了。
福无双至,
祸不单行。
我娘还告诉我,那场大火烧过以后,黄大麻子的尽数到了头,倒霉事一件接一件,先是酱油厂关门,接着造醋的作坊抵押给了债主,而且还卖掉十几间房,最后连闲置的几间房也出租,换些银两贴补家用。咱家现在住的这间房子,就是那时从黄大麻子手里租赁的。
我娘说,这是“解放前”的前一年。
福里藏着祸,
祸里倚着福。
算是黄大麻子点儿正,多亏把十几间房子划给了别人,他的阶级成份也因此降一等,由解放前一个投资办厂的小资本家,降格成了一个可以团结教育对象的“小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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