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众生。
梵钟隽长,檀香幽浮,女子素衣敛衽跪于蒲团之上,双手合掌,安静阖眸。
声音,静静的回响在大殿之上。
“观音大士在上听告,小女黛玉幼失怙持,伶俜孤苦而至于今,夫君水溶,恩义深重,护我于乱世,许我以深情,然屡遭愆难,于今命悬旦夕之间,望神佛苍天有灵,知其志向,慈悯怜恤,令安渡此劫,黛玉甘愿减寿十年以达此恩。”
求罢,前额轻轻落地,一任泪落自干,仍是长跪不起。
殿外的紫鹃等人听见,都是唏嘘不已,雪雁干脆就落了泪。赫连冰虽是天真烂漫少有忧虑的性子,此时听见也不能不难过,却也不习惯在人前掉泪,亦不忍再听,只道别处走走,便掉头走开。
寺院很大,她三转两转,便不知路径,只好想寻个人问问,正好路过一畦兰田,一个一身缁衣的妇人正在那里修剪兰花,便道:“这位婆婆,请问我要回前殿去,怎么走。”
那妇人缓缓的起身,转过来,见眼前的少女不过十四五虽,眉眼清澈,笑容灿烂,一见便陡生好感,亦不以异族为意,笑道:“从前面这条路,右面一转,走过一排藤萝架,再过了苦海慈航的门便是了。”
赫连冰对这位笑眼弯弯的婆婆也不无好感,便很男孩子气的抱了抱拳:“多谢婆婆指点。”转身就要走。
妇人忽然出声叫住她:“小姑娘,且慢着,你不是本朝中人,怎么会到这里来。”
“哦,我叫赫连冰,我陪着我姐姐来的。”赫连冰笑一笑道。
“姐姐?”妇人皱了皱眉。
“我姐姐是容慧郡主,她在前头上香,给溶哥哥祈祷呢。”赫连冰怕黛玉等着她着急:“婆婆,我先走了。”
妇人点了点头,轻声自语道:“容慧郡主?”
又一位年纪稍长一点的妇人走近:“娘娘,是林海的女儿,乳名唤作黛玉,襁褓之中时,娘娘也曾见过的,前些日子,才指婚给了北静王。听说北王受伤了,这位郡主大概是来庵中焚祷的。”
被称作娘娘的妇人,闻言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
日色升起又迟暮,黛玉仍然跪在那里,苍白的小脸上,玲珑樱唇紧抿着,透着倔强,偶然过来添香的沙弥尼亦有些不忍的看看她,道一声阿弥陀佛,安静的退出去。
眼前,恍惚间,全是他,无论什么样的时候,他那从容的微笑,那沉静深邃的眸。
愈是想,愈是痛。
当大殿的光线终于黯下来时,瘦弱的身体忽然晃了两下,歪倒在地,铃兰淡香,一双白净匀称的手将她扶了起来,一个声音在耳畔:“须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何必自苦。”
“浮沉于世,本就是自苦中来。”
黛玉信口答了一句,抬眸,触上的是一双慈爱的眸子。妇人四五十岁的样子,面容白皙,虽无十分容貌,可一笑一动,便是一种不同寻常的高贵,这样的风采,似是在什么人身上见到过,她点头:“果真是通透颖悟,你既这么说,我倒是不好劝你了。”
黛玉微微一诧,罥烟眉若蹙:“你是……我好像……”
“你没有见过我,可是你一定见过我的儿子。”江妃淡淡的笑了一下,气质卓然,如闲云野鹤。
黛玉更加不解。
“宇文恪!”妇人笑了笑。
黛玉一怔便道:“你就是,江……太妃?”
江妃微微点了点头。
黛玉不觉肃然,敛衽为礼:“小女黛玉见过江太妃娘娘。”
黛玉此刻的恭敬没有分毫的敷衍。
这位江妃在大周,是个传奇般的存在。她历经两朝,她是前朝末帝的幺女,前江氏的后裔,经历血腥的宫廷之变,为当时还是燕王的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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