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转念一想,李嘉庆就明白了方有德的苦心。
他若是回长安,于情于理都走不脱了,肯定有无数人,跪在方有德面前说要让他“主持大局”。
到时候若是不得已留下,有违初衷,更是接手了一个烂摊子,何谈解脱?
不留下,史书笔杆无情,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方有德,将一大堆黑锅扣他身上呢。
现在直接干干脆脆的离去,对他自己,对所有人都好。
起码杜绝了被人栽赃。他“隐退”了,其他人也别将那些帽子往他身上扣就是了。
“大帅,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啊!您这一走,到了沙州便成了凡夫俗子,不至于此,何必如此啊!”
李嘉庆跪在地上哭诉道,拉着方有德的袖口不松开。
“凡夫俗子又有什么不好呢?
某这一生,都在为了维持盛唐而奔走。
现在天下大乱之势已成,唯有先破后立才能解此困局。
我老了,也累了,没有精力再陪着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们折腾了。
入长安之后要如何,你自便即可,不用顾虑我的想法。”
方有德将李嘉庆扶了起来,这回李嘉庆没有再劝了,只能微微点头无奈叹息。
方有德万念俱灰,已经对于荣华富贵这些外物不在乎了,这就是一个想找个无人之处安度晚年的老人罢了。
人还未老,心却已死,悲哉痛哉。
“明白了,请大帅保重!”
李嘉庆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郑重抱拳对方有德行了一礼。
“人生世事无常,你也随遇而安吧。”
方有德对着他摆了摆手,独自朝着拴马的树林边走去。
……
这一年本该是天宝十三年,但因为太上皇李隆基“不慎”从勤政务本楼跌落摔死,天子李琩便下令改年号为“宝应”,遂为宝应元年。
长安城内有“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说太上皇之死,其实是天子李琩所为,然而官府却一口咬定太上皇是自己不慎跌落摔死的。
只不过,从金吾卫四处抓捕传播流言的人,以及太上皇灵柩草草送入尚未完工的泰陵来看,太上皇的死因很有蹊跷。
并且天子很不待见太上皇,压根不想尽孝道,也是明摆着的。
再有,当日在兴庆宫内值守的侍卫、宫女、宦官一百多人,在事发后,都以“疏懒懈怠”导致太上皇身亡为由赐死,也让外人感觉出这件事内幕重重。
不过朝廷内部各种事务,在李泌的操持下,倒是出奇顺利的运转了起来。
在官军大胜河北叛军后,李琩下旨,封李光弼为河中防御使,领兵镇守蒲州,可以自行招募团结兵补充兵员。
同时封高仙芝为潼关防御使,领兵镇守潼关。
然后朝廷下令,在长安以西的武功、虢县、雍县等地划分防区,设立凤翔府,将控鹤军安置于此。
与此同时,李琩还册封李嘉庆为凤翔节度使,李嘉庆之子李怀光为千牛卫大将军,侍奉天子左右。
颜真卿“转正”后担任中书令,右相;李泌担任侍中,左相。中枢内其他因为战乱造成的官位空缺,也都在短时间内基本补齐。
毕竟,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想当官的文人一抓一大把。
很难说如此老道的操作,是出于李琩之手。
但不管怎么说吧,长安中枢机构开始重新正常运转了起来。看上去,一切都挺好,似乎无事发生一般。
只不过未来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因为不只是全国各地,就连长安城内,都是暗流涌动。天子弑父杀君的流言,在权贵圈子里面传得愈演愈烈,几乎已经到了街知巷闻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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